#T-L-D-R 过长勿读
2017/02/11
Dear S
距离上次和你写信已过去许久，期间接踵而至的事端，大大小小，无以沉淀。大致不过自己懒惰，静下心来写几个字也成难事，虽然平时联系频繁，到今日整理整理，也没有个能写封信的头绪。
那就以无从说起开始吧。这或许也是现在不奇怪的现象了，我们一方面对碎片化颇有微词，另一方面欣然接受，于是世界在人们毫无察觉之时分裂成比数据更不可观的、不计其数的黑洞，就像James Turrell光线里的水汽粒子，在充满空间的同时拟化了虚无。 在黑色甬道里碾转、进入，一个微弱发亮的平面长方形在尽头隐秘召唤，其后观众走向长方形，视觉仿佛被钝物阻碍——它期望感知到一面墙的重量，然而眼前的景象毫无经验却又似曾相识，他们开始判断：嗯，不是平面，是一个空间。可是边界在哪里呢？没有边界。经验告诉我们一定有边界，所以艺术家是怎么做到的？于是观众探入长方形内部，就像将头伸入电脑屏幕一般地寻踪逐迹。
“We are living in total fragmentation. I think we are actually on the cusp of something exhilarating and terrifying. Internet is not just a tool, it’s an alien life form.”
“It’s so beautiful, but I have nothing to say… ”
闭上眼，就是这个世界的补色。
直接结果或许就是肤浅。当所有我们在进入这个时代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领域、文化、专有名词、视觉经验，所有高低不平的智慧结晶皆以通用语言编辑在五百字以内频闪出现而后消失时，一如从海底游向水面所见到的光怪陆离的波纹和天空的倒影，变幻莫测，或为虚妄。此时我们难以定义， 是否客观事物以外的才是真实内容。虚实本成对出现，现象也仅仅是现象，不能就此以偏概全。这就像一只眼睛在Turrell的长方形里，另一只眼睛盯着美术馆的天花板，至紊乱而难以定夺。在发生的与所见到的再渗入到自我行动的影响，不曾停止。以语言作比，在非线性语言还没有发明之前，一个词永远比一句话更不准确。而现今人们恨不能靠意念交流，他们看到一个圆，却难以理解其背后消耗了时间，是不断的循环。如果这个循环是人为的，便形成劳动所能达到的深度。（形容词：deep）
记得你和我说，从前自己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需要靠外界的成败评价定度自己的价值，后来随着自我意识的改变，一次失败并不再能影响到自己。想起早在三年前在重元寺做佛像，老师说所谓立志、发心，便是当自我意识足够强大，想做一件事的愿望足够强烈，坚持的时间足够长的时候，一个人便不再受周遭环境波动的影响。与此同时，这个人便开始影响环境，改变环境的质地。这便可以称为影响力。当时听时踌躇满志，现今觉得自己没有做到，虽自觉是没有随波逐流，但太计较得失，陷入某种困境，时时焦虑。今年老师和我说，要和自己所做之事保持一段距离，这样才能看清自己前进的方向究竟何为。一个念头生起时，一只脚迈出去时，要慢。从生起一个念头到下一个念头之间的时间，要越长越好，若能长至七日，真相便能显现，如此可称之为佛。实有感触，这半年只想往前推地越远越好，恨不能像变戏法一样变作品出来。如今已明确表态，要收却是不易了。
想是自己要达成你所说的自我意识还需要时日。大概是一路长大，过多向外求索，受外回馈影响也很深。所幸常伴有良师益友，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跑远了也有家可回。身边总有比自己优秀的人，于是胡闹也不怕变得太差，如此不甚独立。然而在人际关系里，却总是心不在焉，不长心眼，付出一时兴起，被伤害时过于软弱，着实是个小女孩。以前对于爱来爱去一直不太看得起，如今渐渐明白，即使是达成能力所及之极限，生活的本质也不会因此改变，最终还是要将怀揣的一片世界还给年轻人，自己回归爱，归于生老病死，才算完整。曾经只想着关于爱情的issue人人皆有，没什么特别，也或许如此才让人人显得平等。每个人生来总有一腔热血和真诚，有人安放在事业理想上，便也有人在爱情里深究，都是一场冒险，一个赌局，前提都是看押入多少。你说有的时候抱着希望比不抱希望来得痛苦得多，但谁又能真正做到呢。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听起来傻里傻气的说法，相信坚持下去会有幸运降临，相信自己值得被爱，相信是非对错自有定夺，相信人心向善，相信有那么个“万一”。我想我们成长过程中都太害怕后果，似乎哪里做的不对了后果就会很严重，以致难以挽回、活不下去。害怕露怯，别人因此笑自己是钝头钝脑的年轻人，不懂“门道”、不懂规矩。其实就算坚持到最后没有结果，爱到最后要死要活，也是很可爱。别人有的自己也不一定要有，没有也不会不幸福。最怕自己避这避那的，变成岸上的人，嘲笑不这样做的人类，逼迫自己的子女和自己一样，活不明白还以为自己门清儿。
开始写这封信的时候是02月11日，如此已经15天过去了，也算是某种意义的“过长”了。开学渐渐忙起来，或许一段时间无暇接着写，先发给你，到时再续。
祝好。
永远爱你的R
